梗概
> 古董店角落的铜面具,内侧刻着“戴我”。
> 戴上后,它与我血肉相连,再也摘不下来。
> 镜中倒影开始扭曲,露出不属于我的狞笑。
> 更可怕的是,我发现自己开始模仿面具的表情。
> 当邻居惊恐地问我“你是谁”时,我摸向自己的脸——
> 触手冰凉坚硬。
> 面具下,我的血肉正在消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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雨,下了整整三天。不是那种倾盆的暴烈,而是粘稠、冰冷、无休无止的灰幕,把整座城市浸泡在一种令人窒息的霉味里。空气吸进肺里,都带着铁锈和湿透的砖石气息。人行道上积着浑浊的水洼,倒映着铅灰色的天空和匆匆掠过的、模糊而疲惫的人影。我,艾伦,就是其中一个模糊的影子,裹紧了湿漉漉的风衣领子,只想找个能暂时躲避这阴郁的地方,让发霉的脑子透口气。
“尘封阁”——这块歪斜的黄铜招牌被雨水冲刷得格外亮,但也透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颓败。它就嵌在一排同样灰扑扑的店铺中间,橱窗蒙着厚厚的灰尘,里面堆叠的旧书、瓷器、破损的家具轮廓模糊不清,像沉船的遗骸。
门轴发出濒死般的呻吟,一股浓烈到几乎凝成实质的气味扑面而来。那是时间的尘埃、朽烂的纸张、陈年的油漆、潮湿木头、还有一种更幽深的、类似古老铜器在密闭空间里缓慢氧化生出的铜绿腥气,混合着若有若无的……药草?或是香料的陈旧余烬?说不清。这气味沉甸甸地压在胸口,让呼吸都变得滞涩。
店内光线昏暗,仅靠几盏悬挂的老式灯泡提供昏黄的光晕,灯泡玻璃罩上积满油垢,光线便愈发浑浊。无数物品杂乱无章地堆积着,从地板一直摞到天花板的阴影里。缺胳膊断腿的洋娃娃在玻璃柜里睁着空洞的眼睛,泛黄的地图卷着边,巨大的座钟指针停在某个早已逝去的时刻,沉重的橡木家具表面雕刻着繁复却已模糊的花纹,一切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、绒毯般的灰。
空气像是凝固的胶水,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流速。只有我踩在老旧木地板上发出的轻微吱呀声,以及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,在这片死寂中格外清晰。一种莫名的、带着窥伺感的寂静笼罩着我。
绕过一尊蒙尘的、笑容诡异的小天使石膏像,穿过由两排高耸书架形成的狭窄通道,我停在了店铺最深处的一个角落。这里的光线几乎被完全吞噬,只有从远处灯泡勉强渗透过来的一丝昏黄,如同探照灯的光柱末端,无力地照亮了一小片区域。就在这光与影的交界处,一个东西静静地躺在堆满杂物的矮柜上。
是一个面具。
材质似乎是青铜,表面覆盖着厚厚一层斑驳的铜绿和深褐色的锈蚀,像凝固的、干涸的血迹。它的轮廓并非人脸,而是某种更抽象、更原始的东西,带着一种粗粝的、非人的力量感。额头异常高耸,眉骨下方是两个深邃的、边缘锐利的空洞,本该是眼睛的位置。颧骨高凸,线条刚硬,一路向下收束成一个尖削的下巴。嘴巴的部分没有开孔,只是一条紧紧抿住的、向下撇的坚硬线条,凝固着永恒的、拒人千里的冷酷与一丝难以察觉的……痛苦?
它只是躺在那里,被一堆破烂簇拥着——一个豁口的瓷碗,几本散开的、书页卷曲发脆的旧账簿,几枚锈蚀得看不清花纹的钱币。然而,我的视线却像被无形的磁石牢牢吸住,无法从它身上移开半分。那铜绿覆盖下的冰冷轮廓,那空洞眼窝里蕴含的绝对黑暗,仿佛有生命般,透过这昏暗的光线,与我无声地对视着。
一种难以抑制的冲动攫住了我。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撞击,指尖因为一种混合着强烈好奇和莫名恐惧的情绪而微微发麻。我屏住呼吸,极其缓慢地伸出手,指尖带着试探的轻颤,终于触碰到了那冰冷、粗糙、带着颗粒感的铜锈表面。
就在指尖与面具接触的瞬间,一股极其细微、但绝对真实的电流感猛地窜过!冰冷!尖锐!如同被冻僵的针扎了一下!
我猛地缩回手,心脏几乎跳出嗓子眼。幻觉?还是这死寂古董店里太过紧张?
惊疑未定间,我的目光鬼使神差地落在了面具的内侧。刚才只顾着看它的表面,完全忽略了里面。借着那微弱的光线,我凑近了些。
面具的内侧,同样覆盖着铜绿和锈蚀,但相对光滑一些。就在那冰冷的、本该贴合人脸肌肤的凹面上,极其清晰地刻着两个小小的、歪歪扭扭的字迹,像是用尖锐的钉子或者粗糙的石片反复划刻出来的,透着一股原始的疯狂和绝望:
戴我。
这两个字像带着倒钩的铁蒺藜,狠狠扎进我的视野,也扎进了我的脑子。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瞬间窜上头顶,头皮发麻!这绝不是现代工艺的刻字,那笔画的力度和扭曲感,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、非理性的气息。是谁刻的?什么时候刻的?为什么?
“戴我……” 一个沙哑、含混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,毫无预兆地在我耳边响起,又像是直接从我的颅骨内部共振出来!
我骇然转头!昏暗中,一个佝偻的身影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几步之外。那是一个极其瘦小的老头,穿着一件同样沾满灰尘、油亮的黑色旧马甲,背驼得厉害,几乎要弯折过去。稀疏花白的头发紧贴在头皮上。他的脸藏在阴影里,看不清具体五官,只能感觉到两道极其浑浊、仿佛蒙着一层白翳的目光,正穿透昏暗,死死地落在我手中的面具上,又缓缓移到我的脸上。
“老板?这……这个?” 我的声音干涩发紧,喉咙像被扼住。
老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。他那只枯瘦如柴、布满深褐色老人斑和裂痕的手,慢慢地从马甲口袋里伸出,指向我手中的面具,指关节僵硬地弯曲着,指甲又长又黄。他的声音低沉而含混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费力地挤出来,带着浓重的痰音和一种令人不安的麻木:“它…选你了。五十块。拿走。”
没有讨价还价,没有介绍来历,只有一种冰冷的、不容置疑的宿命感——“它选你了”。
五十块钱被那只枯瘦的手迅速而沉默地收走,塞进油腻的马甲口袋深处。老头浑浊的目光最后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瞬,那眼神空洞得可怕,仿佛在看一件即将被搬走的旧家具,随即,他就像一缕被风吹散的青烟,无声无息地退回了店铺深处更浓重的阴影里,消失不见。
那面具冰冷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我的掌心,隔着薄薄的购物袋,那份粗粝的铜锈感和刻在内侧的“戴我”二字,如同烙铁般灼烫着我的神经。古董店陈旧腐朽的气息似乎附着在了面具上,透过袋子隐隐散发出来,混合着那股挥之不去的铜绿腥气。我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“尘封阁”,身后沉重的木门在雨幕中发出一声喑哑的呻吟,缓缓合拢,将那浓郁的、令人窒息的死寂重新封存在门后。
雨丝冰冷地打在脸上,才让我狂跳的心脏稍稍平复一些。回到家,反锁房门,隔绝了外面湿漉漉的世界。客厅里只开着一盏落地灯,昏黄的光线勉强驱散角落的黑暗。我把那个装着面具的袋子放在茶几上,仿佛那是个随时会引爆的炸弹。我瘫坐在沙发里,疲惫和刚才那股莫名的惊悸交织着,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身体。
然而,茶几上的袋子,却像一个不断发出低语的黑洞,吸引着我全部的注意力。昏黄的灯光下,那铜绿斑驳的轮廓在塑料袋的褶皱间若隐若现。那两个刻在内侧的字——“戴我”——如同魔咒,在脑海里反复回响,越来越清晰,越来越具有蛊惑力。
它选我了……那个老头说的。它选我了……
一种难以名状的、混杂着强烈好奇和更深层恐惧的冲动,如同不断上涨的潮水,开始冲击理智的堤坝。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。我死死盯着那个袋子,仿佛里面蛰伏着一头随时会扑出来的凶兽。时间在死寂中一分一秒流逝,只有窗外单调的雨声和我越来越响的心跳声在耳边鼓噪。
终于,那点可怜的理智被彻底冲垮了。
我猛地站起身,几乎是扑到茶几边,一把抓起那个袋子,粗暴地将里面的铜面具掏了出来!冰冷的、粗糙的铜锈触感瞬间包裹住我的手掌。我大口喘着气,像刚刚经历了一场搏斗。面具那空洞的眼窝在灯光下反射着幽暗的光,那紧闭的、向下撇的嘴部线条透着一股冰冷的嘲讽。
“戴我……” 那无声的低语仿佛又响了起来。
鬼使神差地,我双手颤抖着,捧起了面具。冰冷的铜锈气息扑面而来。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,血液冲向头顶,耳边嗡嗡作响。我闭上眼睛,一咬牙,将面具猛地按向自己的脸!
“呃——!”
在面具冰冷的内部铜壁接触到脸颊皮肤的瞬间,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猛地爆发!那不是简单的冰凉刺痛,更像是无数根烧红的钢针,带着滚烫的恶意,狠狠扎进了我的皮肉深处!又像是强酸瞬间腐蚀了皮肤表层,直接烧灼到神经末梢!我痛得眼前发黑,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,喉咙里挤出不成声的嘶吼!
“嘶啦——”
伴随着这令人头皮发麻的轻微声响,面具边缘的铜锈仿佛活了过来,无数细小的、肉眼几乎难以分辨的暗红色锈蚀细丝,如同拥有生命的微小寄生虫,瞬间从面具内侧探出,疯狂地钻进了我脸颊边缘的毛孔!它们冰冷、滑腻、带着一种金属的硬度,硬生生挤开皮肉,向着更深的地方钻探!
“啊——!不!拿开!拿开!” 我发出凄厉的惨叫,双手疯狂地去抓挠面具的边缘,指甲在粗糙的铜锈上刮擦出刺耳的声音。但面具如同焊死在了我的脸上!那些钻入皮肉的锈蚀细丝像无数坚韧的根须,牢牢地固定住了它!
更可怕的是,一股强烈的、冰寒彻骨的麻痹感,正从面具与脸接触的地方迅速蔓延开来!像无数条冰冷的毒蛇,顺着我的血管、神经,向着整个头颅深处疯狂游走!我的大脑像是被瞬间冻结,思维变得无比滞涩、冰冷,剧烈的痛楚和这诡异的麻痹感交织在一起,形成一种令人崩溃的折磨。
我踉跄着,像一头被重创的野兽,凭着最后一点本能,跌跌撞撞地冲向浴室!身体重重撞在冰冷的瓷砖墙壁上,震得我眼冒金星。我挣扎着扑到盥洗台前,双手死死抓住冰冷的陶瓷边缘,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,猛地抬起头——
镜子里,出现了一张噩梦般的脸!
铜绿斑驳的面具如同第二层皮肤,严丝合缝地覆盖着我的上半张脸。面具边缘与我的皮肤交界处,能看到无数细微的、暗红色的锈蚀细丝,如同活物般在皮肉里微微蠕动,正贪婪地向四周的皮肤蔓延、扎根!面具下,我自己的眼睛因极度的痛苦和恐惧而瞪得滚圆,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,血丝密布,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绝望。
就在我死死盯着镜中这恐怖景象的下一秒,异变陡生!
镜子里,那张覆盖着青铜面具的脸,嘴角的位置——那原本紧紧抿住、向下撇的坚硬线条——竟然极其轻微地、极其缓慢地……向上拉扯了一下!
一个极其微小、却无比清晰的弧度,在那冰冷的金属嘴角浮现出来!
它在笑!
一个非人的、凝固着恶意与嘲弄的狞笑!
“不——!!!” 我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,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浇头,瞬间冻结了血液!我双手再次疯狂地抠向面具的边缘,指甲在粗糙的铜锈和皮肤上抓挠,试图将它撕扯下来!但一切都是徒劳!面具纹丝不动,那些钻入皮肉的锈蚀细丝反而因为我的抓挠而更加深入地勒紧,带来一阵阵钻心的剧痛!温热的液体顺着我的脸颊流下,分不清是血还是汗。
挣扎不知道持续了多久,直到精疲力竭,我瘫软在冰冷潮湿的浴室地板上,背靠着冰冷的瓷砖墙壁,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。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脸上的剧痛。镜子就在对面,但我再也没有勇气抬头去看一眼。
脸上那冰冷、粗糙、沉重的触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——它长在了上面。再也摘不掉了。那个刻在内侧的“戴我”,是一个永恒的诅咒。
绝望像浓稠的沥青,灌满了我的胸腔,沉得无法呼吸。
接下来的日子,我把自己活成了一具行尸走肉。
厚重的窗帘被死死拉上,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光线和窥探的可能。我蜷缩在客厅沙发的一角,像一只受伤的野兽躲进最黑暗的洞穴。房间里弥漫着食物腐败的酸馊味、汗水浸透衣物的霉味,还有一股挥之不去的、淡淡的铜锈腥气,那是从我脸上散发出来的。饥饿和干渴像缓慢收紧的绞索,但我无法进食,每一次咀嚼、每一次吞咽,都牵扯着脸上那沉重的异物感,带来难以忍受的胀痛和恶心。我只能勉强灌下一点冰冷的清水,水流滑过喉咙的触感都让我神经质地颤抖。
大部分时间,我都在一种浑浑噩噩的半昏迷状态中度过。疲惫像沉重的铅块拖拽着意识沉入黑暗,但脸上那冰冷沉重的压迫感和钻心的麻痒刺痛,又像无数根烧红的针,不断将我从昏沉的边缘扎醒。每一次惊醒,都伴随着更深沉的绝望和恐惧。
唯一能稍微分散注意力的,是电视屏幕闪烁的、无声的光影。我把音量调到了最低,只有画面在幽暗的房间里跳动。一部无聊的情景喜剧,演员们夸张地张着嘴,无声地嬉笑怒骂。
我茫然地盯着屏幕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。或者说,我无法做出表情。那沉重的铜面具如同一副无形的枷锁,禁锢了面部所有的肌肉。我像一个僵硬的木偶。
然而,就在一个演员对着镜头做出一个极其夸张、几乎咧到耳根的露齿大笑时,一种难以言喻的异样感,如同冰冷的蠕虫,悄然爬上我的脊椎。
我脸上的肌肉……在动。
不是我的意志在驱动。是那覆盖在脸上的、冰冷的青铜面具内部,似乎有什么东西……在拉扯。
嘴角附近的皮肤,传来一阵细微的、不受控制的抽搐。仿佛面具内侧有无数看不见的丝线,正强行牵动着我皮下的肌肉纤维,模仿着屏幕里那个夸张的笑容!
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嘴角,在那冰冷坚硬的铜质包裹下,极其艰难地、一点一点地……向上牵扯!皮肤被强行拉扯,绷紧,甚至传来轻微的撕裂感!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,完全违背我的意志!
“不……” 喉咙里发出沙哑的、惊恐的气音。我猛地抬手,死死捂住自己的下半张脸!试图阻止这恐怖的模仿!
但没用!
隔着冰冷粗糙的铜面具,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脸颊的肌肉,在那股无形力量的强行操控下,正固执地、一点点地向上提起!面具本身是固定的,但面具下的血肉,正在被强行扭曲成它所“看到”的表情!
终于,一个极其僵硬、扭曲、如同小丑涂鸦般的“笑容”,在我脸上艰难地成形了。肌肉的酸痛和皮肤的紧绷感异常清晰。这笑容冰冷、空洞,没有一丝属于“我”的情绪,只有纯粹的、被操控的模仿。
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猛地冲上喉咙!我干呕起来,身体剧烈地颤抖。镜子!我需要确认!一个疯狂而恐怖的念头攫住了我——镜子里的倒影!
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向浴室的方向,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。推开虚掩的门,盥洗台上方那面冰冷的镜子,如同通往地狱的窗口,清晰地映照出我此刻的模样。
青铜面具覆盖着我的上半张脸,斑驳的铜绿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光。而面具下方,属于我自己的嘴角,此刻正如我刚才感受到的那样,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向上提起,形成一个极其诡异、极其不自然的笑容。这笑容与我瞪大的、充满恐惧和痛苦的眼睛形成了最恐怖的对比!
更让我魂飞魄散的是,镜中倒影的那张脸——那覆盖着铜面具的脸——它的嘴角,那原本紧紧抿住、向下撇的坚硬金属线条,此刻竟然也极其轻微地、但绝对真实地……向上弯曲了一个弧度!一个与我脸上那被强行拉扯出的、痛苦扭曲的笑容……完美同步的、冰冷的、非人的狞笑!
它在笑!它在模仿我!或者说……它在操控我模仿它?
“呃啊啊啊——!” 极度的恐惧和崩溃让我发出一声非人的嚎叫,一拳狠狠砸在镜面上!哗啦一声脆响,镜面碎裂,蛛网般的裂痕瞬间蔓延开来,将那张恐怖的笑脸切割成无数狰狞的碎片!每一块碎片里,那同步的狞笑都在无声地嘲弄着我的绝望。
我瘫坐在冰冷的、满是玻璃碎屑的地板上,捂着脸,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。指缝间,传来的是冰冷、坚硬、带着铜锈颗粒感的触感。
那已经不是我的脸了。
碎裂的镜子事件像一道分水岭,将我彻底推入了更深的恐惧深渊。我像一只惊弓之鸟,任何一点光亮、任何一点声响都足以让我惊跳起来。厚重的窗帘变成了我唯一的屏障,我蜷缩在沙发角落的阴影里,如同躲进坟墓。电视早已关掉,那无声的模仿游戏带来的恐怖让我不寒而栗。房间里只剩下我粗重、压抑的呼吸声,以及……脸上那无时无刻不在蔓延的冰冷和麻痒。
那是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麻痒,细微却持续不断,像无数细小的虫子在皮肉深处蠕动、啃噬。伴随着麻痒的,是一种更深沉的、更令人绝望的感觉——空洞。仿佛面具之下,我原本的血肉正在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缓慢地抽离、消解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、金属般的虚无。每一次触摸到面具边缘,指尖传来的不再是皮肤和血肉的温热弹性,而是一种越来越坚硬、越来越……缺乏生机的质感。
饥饿和干渴带来的虚弱感越来越强烈,像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残存的意识。身体在发出最后的抗议。水……我需要水……这个念头在混沌的大脑中顽强地闪现。
我挣扎着,用尽全身力气,才勉强从深陷的沙发里把自己拔出来。双腿软得如同面条,每一步都虚浮无力,像是踩在棉花上。我扶着冰冷的墙壁,踉跄着走向厨房。冰箱里还有半瓶几天前剩下的矿泉水。那冰冷的液体滑过干涸灼痛的喉咙的感觉,此刻成了唯一的救赎。
通往厨房要经过客厅那扇巨大的、对着前院的落地窗。厚重的窗帘被我死死拉拢,只在边缘漏进一丝微弱的天光。就在我扶着墙,步履蹒跚地经过那扇窗时,眼角的余光瞥见窗帘边缘的缝隙外,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。
是邻居威尔逊先生。那个总是穿着整洁衬衫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、退休的银行经理。他正站在他家修剪得异常整齐的草坪边缘,隔着低矮的白色栅栏,目光直直地投向我家客厅的窗户!他的脸上没有惯常那种温和礼貌的问候表情,而是充满了惊疑和一种……难以置信的恐惧!
他看到了什么?我脑子里轰的一声!是刚才我拉窗帘时不小心露出的缝隙?还是……我脸上这副青铜的恐怖?!
巨大的恐慌攫住了我!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,猛地向后缩去,想要将自己更深地藏进客厅的阴影里!动作幅度太大,本就虚弱的身体瞬间失去平衡!
“砰!” 我的肩膀重重撞在了通往玄关的墙壁上,发出一声闷响。
然后,一切就在死寂中结束了。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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